我有一杯酒

[周叶]万神纪

*长乘月老周×蓐收孟婆叶

*在OOC的边缘快雪时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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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东海有沚，长扶桑数株，多碧色。

是年某夜，皆倏忽金黄，枝叶坠于地，得巨坑，坑内大火不灭。九百日，有金乌吞火而生，三足明翎，其翼十羽，皆灿若流金。后化人，为少年，自取名黄少天。言数万，势如奔水，滔滔不绝。

蓐收叶秋称其可为日，与望舒苏沐橙共决世间日夜。

众神谓之善，皆称白昼合当为此朝气少年。

      ——《万神纪·黄金亿年·羲和黄少天》

北冥有泽，生冉遗之鱼，其背粼粼，艳若桃李。

涴水出于英鞮，而北流注于陵羊之泽。泽数万顷，澄澈空明，中流光溢彩者，冉遗也。其目如马耳，食之使人不眯，可以御凶。鱼身蛇首六足，一息可换春秋。

冉遗三千尾，中一蔚而少足者，生灵智，后禺号喻文州。

其为神也，善数术，短跋涉。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万神纪·黄金亿年·禺号喻文州》

每日清晨从东海起，一直飞到西岐，黄少天一天的工作才算结束。

他不知道，当他从扶桑树上飞起的时候，尾羽是潋滟的金，也是明媚的朝日。远在北冥陵羊泽的喻文州还未生灵智时，懵懂从水里微微仰头，就能看见天空中朝气蓬勃的一团，横冲直撞地掠过南北，从东飞向西，一下子撞入他心底。

“如若有一日化为人形，遇见他，我该和他说什么呢？”

最初的时候，他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陵羊泽的水是毫无波澜的澄澈，倒映着云和山、还有天上他羽中绚烂的光彩，宛若云海蔚然。

天生少两足而不若族鱼擅游，喻文州最终却决定顺水而出，慢慢游着，去看他所照耀的世界。

他曾路过西岐的花海，蓐收叶秋在的时候，一叶之秋和君莫笑两条龙在空中闹腾出红和黑的云雾，闹腾得不行，蓐收叶秋不在的时候，倒是一派安静祥和。他还看到叶秋从泰逢张佳乐那里偷了一捧花，匆匆离去时，袖里掉出一朵赤红色的，似乎往红尘的更下方坠去。

他曾路过南山的树林，赤红的叶像火，落在树根处，变成了各种草药浓郁的墨绿色，祝融韩文清的头发是火炬的炽热，神农张新杰是南山常客，摘百草识百药，然后在红尘传颂。他看还到初代蓐收苏沐秋化成的小朵橘色的花，不止为何不在西岐，漫漫杂杂开遍了山坡。

他曾路过东海的扶桑，也曾在深夜屏息悄悄靠近中沚扶桑树丛，栖息在树上的金乌总是要掉下，他安静地沉在水里，看那有点笨的鸟儿嘟囔一堆，再一次爬上树，又再一次掉下来，三百年不腻。

最后，他游回了北冥，停在泽的正中央，终年沉默的积雪在那里，碎开一角。

刚好清晨，他扬起头，再一次看见了东边树上飞是起的光芒。化为人的眼不能承受过于炽热的光，他眨了眨，眼里是亿万年漫长的凝视中，倒映在陵羊泽湖水里的潋滟中，灿若朝日的身影。

“诶后羿小崽子今天中午你们怎么就吃这个啊？我和你说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好的，比如牛奶鸡蛋猪肉啥的，什么？你不知道牛奶是啥？牛奶就是牛的奶啊就像鸡蛋就是鸡的蛋猪肉就是猪的肉，不过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跟着张新杰吃总没错。你看我今天就准备萝卜炖牛肉土豆炖牛肉红烧牛肉，对了小鸡炖蘑菇是真的好吃，不骗你，当然张新杰好像不吃这些……”黄少天趴在云上，懒懒扒开一块往下看。

正午的阳光最为强烈，黄少天的话也格外的多，噼里啪啦一大串，落在地上，让底下名叫后羿的人忍不住眯起眼，堵起耳朵，装出目不斜视的正直模样，一板一眼地刺出一剑。

“诶崽啊你这出剑的速度不太对啊，你看我三段斩拔刀斩斩斩斩斩斩斩斩……呐看到了嘛像我这样才叫用剑，你那么慢，是想让他们都站着不动让你砍？你怎么傻乎乎的，这样连树都砍不倒好嘛！”黄少天甩了甩十根灿烂的尾羽，又是一顿呱唧呱唧。云被他压着，离地面很近，直射的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还有汗流进眼里，杀伤力格外强大。

底下正在练剑的后羿甩开剑，拔出了几根锋利的箭，咬牙切齿地在石头上狠狠地磨着，磨得箭簇锃亮，闪闪发光。

“你怎么不练了啊，只有大量练习的积累才能成为剑客而不是贱客哦，一看你就是缺乏练习，年轻人啊还是太嫩了，想要到达我这种鸟剑合一的状态，还有很多路要走啊，不过本剑圣是不可超越的……”黄少天趴在云头，说得摇头晃脑。

后羿实在忍不住了，拿起弓，搭上磨好的箭，冲着天上金灿灿的聒噪一团就是流星般好几箭。

“嗷！后羿我【哗】你妈！”被射中尾羽的黄少天跳起来，捂着屁股在云里上蹿下跳。碧落和红尘中的几百丈望去，都是他金灿灿的羽毛乱飞。“魂淡啊禽兽啊你竟然射秃了本少最心爱的尾羽！看我不neng死你全家！哇哇哇！还来！真的本少真的会揍你的啊！别以为本少不敢！”

“抱歉，我是孤儿。”后羿抿了抿唇，冷漠地回答，冲他的金屁股上再来了一箭。

“所以以后要是你心爱的尾羽没长出来，麻烦别和我说话！”

“不然说一次，我再射秃你一次！”

“啊啊啊好烦躁啊，怎么现在每天的工作量都那么大，叶秋这个魂淡以前是怎么坚持下来肾还不虚的啊，他一定有三百个肾！不！他一定是有预谋的！故意把那么多的事都丢过来，自己倒跑去悠闲，我要去找他决斗决斗决斗……”

冬日常有阴时，不用工作的黄少天趴在北冥的冰桌子上，疯狂地朝喻文州吐槽。

喻文州捏着一枚雪，指尖微微洇开三分水汽，冬日的雪花玲珑剔透，衬得十指有剔透的玉色。他偏头望来，眼中自然五分笑意。视线落在黄少天身上时，又浓郁七分，带出些其他的神色。

他斟酌着开口：“不如以后冬日，我早一点去寻你？”

“然后烫一壶好酒斩半只鸡，牛肉和萝卜在一个锅里炖着，红辣汤白烂肉，再摘几朵蘑菇，往剩下的半只鸡里炖一个晚上，刮去浮在表面的油，下面的笋干和枸杞都涨满了，浮在上面……”

他故意把三分的味道说成七分，余光默不作声地瞥向正在偷偷吞口水的黄少天，微微露出一点、像是猎人装好陷阱、耐心看猎物一步一步靠近时，眉眼间隐秘十分的欢喜。

“然后就给叶秋闻闻味道，不给他吃……就我们两个……怎么样？”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目光带上一点喑哑的暗沉。

“好啊好啊，果然还是文州你最好啦，一定要气死叶秋哈哈哈，要是每天都是冬天就好了呐。”他猛点一通头，扑过来捉着住喻文州的袖子。喻文州不动声色地把他手里的袖子换成自己的手，虚虚环着，抱住这只暖暖的小太阳。怀里小太阳笑得眉眼弯弯，照得一室的冰雪灿灿。

呐，这只太阳，以后就是我的了。

从此世间千百日，夏长冬短。

06

亿年前，女娲楚云秀捏土造人，得众生十万。

合万人之忠、信、敬、刚、柔、和、固、贞、顺，天之九德应运而聚，乃为长乘周泽楷，其神状若人而豹尾。

周貌玉润独绝，然深居寡言，不甚出。只一笑时，如玉山上行，眉间又有偃月曙星，光灼灼，不可直视。

蓐收叶秋曾称：“向其面目，可食二石。”

众皆以为然。

      ——《万神纪·残金亿年·长乘周泽楷》

天有碧落九重，最上者主四时五行变换，为春木句芒，夏火祝融，秋金蓐收，冬水禺号。

赤水之北有神叶秋，人面蛇身，被千里赤色，光耀山北水南。其瞑乃晦，其视乃明，是谓烛龙。

烛龙叶秋者，初代蓐收也。

      ——《万神纪·远古亿年·蓐收叶秋》

周泽楷天生对红尘有一点莫名的亲近感，不知道是点化时叶修那边的影响，还是因为他的诞生本就和红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又或者是终年凝视叶修、看他在红尘闹腾时潜移默化的影响。

有时心血来潮，他也会化了人形下凡，伪装成普通人类走在大街上。因为初生时接受的传承从叶修那儿来，而叶修又是出了名的喜欢在红尘浪，记忆里从化形衣着到谈吐饮食如何扮演一个低调普通人类，都有极为细致的描述。

但是今天上来搭讪的姑娘比以往多了不止一倍，这让周泽楷有点困惑。

在他拒绝了第七十九个少女故作爽朗的询问名字年龄家境工作是否有心仪女子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今天恰好是元宵，算是红尘除七夕外最为适合男女相亲的时刻。单身且气质出众容颜清隽的长乘上神连忙买了个面具带上，丝毫没有在意面具上画着的丑陋猪头，遮住了多完美的脸。

今日恰逢元宵，屋檐下的莲灯一朵一朵堆积着，清雅的蓝层叠娇嫩的粉，俏皮的黄依偎灿烂的红，浮漾张张连绵的绿色荷叶，色彩驳杂一片。临街的人家店铺，大多如此。往来女子手里大多提的是兔子灯，间或有盏金鱼的，睁着肥嘟嘟的眼，在提竿上摇头晃脑，撞在路过的人衣裳上。

他一个人在街上走，带着面具，难得清净却漫无目的。幻化出来的衣袖是清冷的蓝，吹起亿年寂寞的风，过耳的喧闹繁华，停留片刻便消散了。

忽然就想起了上一次来红尘，没有今日如此繁华热闹，却让他始终惦记着，念念不忘。

似乎偶然遇见了谁，一起吃了碗面，面是最普通的手工汤面，加了大把的青菜和酱，还有点糊……

明明是很平常的故事，回忆里这一块的颜色却分外浓郁。

周泽楷有些疑惑，挣扎着想了想。千年前的事始终隔了层蒙蒙白雾，只隐隐透露出些明媚的情绪。

欢喜、忐忑、纠结、雀跃、期待……各种各样的情绪沾着浓重的色彩，越往回忆深处，各种颜色涂抹出叶修的轮廓越清晰。

他猝然睁眼，面具里露出的一双眼眸似有星落下，璨燃动人。

红尘的元宵，有放河灯和天灯的习俗。

“这位公子，买盏天灯吧，我们家的天灯可是能飞到天上神仙那儿，求姻缘求高中求平安什么愿望都帮你可以实现哦。”小贩拉住周泽楷的衣角，拼命推销自家的天灯。

他的吹捧明显不合常理，周泽楷只是瞄了一眼，就知道不过是普通的纸和蜡烛，就算是碧落最下重，也是飞不到的。只是神使鬼差，等他回过神来时，手里已经握了一盏灯和蜡烛。

他的愿望嘛……

周泽楷抿了抿唇，对自己意外的失控有点无奈，想了半天，还是准备找个僻静处，先把灯放了。

他做贼似的躲在河边，躲在一片灌木丛里，取了颗明珠照着，握着变换出来的笔，寻思该往上面写点什么。

不料有对男女也寻到了这里，就在距离他旁边三四棵树的地方，拉拉扯扯黏黏糊糊。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看。”周泽楷心里念叨着，默默收起了明珠和灯，准备离去。

“我喜欢你，你可也有一点喜欢我嘛？”女孩子的声音甜软可爱，带着欢喜雀跃和期待，百般忐忑纠结。他本无意偷听，却因为这点意外的熟悉感，停了停，听完了这整句。

不过……喜欢，那是什么？

周泽楷离开的时候，茫然地想到。

叶修当初点化的传承里并没有提到这个，一向无所不能的长乘上神周泽楷站在河边，突然有了点束手无策的委屈。

上游的灯慢慢地飘了下来，纸糊的花瓣团着中间的短蜡烛，在水面打着转从眼前飘过。千盏万盏，像是清朗时的星河。

他闷闷地蹲在河边，之前买的天灯还扯在手里，有点皱了。

有一盏撞上了岸边，又跌跌撞撞地卡在旁边的丛草里。周泽楷瞥了一眼，伸手拨了一下，让它挣扎出来，露出了灯上的蝇头小字。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他回忆里那点欢喜雀跃、忐忑纠结又浓郁了起来，往心头的人影处涌去，映照出叶修的侧脸。

眼前湖水荡漾，花灯如昼，揉碎了月影。抬头有万千的天灯点点，遮蔽了星光，却露出月亮明亮的一角。

他捏紧了手里的天灯，想见叶修的冲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该往上写点什么呢？他重新幻化出笔，沉思着。

笔尖的黑氤氲出浓重的气缓慢地往上爬，往下团出阴郁的墨沉沉地往下坠。

这天灯，真得能飞到碧落最高重那儿吗？

07

黄泉十方炼狱，生魂亡灵无数，日夜号呼，不入轮回，流连世间，红尘与碧落不堪扰。

忽有城百丈，座落其上，镇邪气，号百鬼。城中神主崔府君陈果，初分天地时，黄泉混沌糅杂而成。心澄澈，意空明，慕蓐收叶秋，发渡世人万千之宏愿。

是时黄泉各方势力动荡，政局不稳。府君座下可用之人寥寥，仅孟婆叶修、钟馗魏琛二人而已。

      ——《万神纪·中平亿年·崔府君陈果》

陈果捡到叶修的那天，黄泉刚经历了新一轮的最高阶层清洗，略微潮湿的空气里还带着浅淡的血腥气。陈果从窗户里探出个脑袋，心不在焉地扫了眼院子，就开始忧心忡忡地思考，今天晚上是吃西北风还是吃东南风这个艰难的问题。

她实力不差，在黄泉的地位不算差，用拳头打出个专门的小院子，设着结界，也不怕他们篡位谋逆打到自己这来。

她对着外面的光捏了捏自己的拳头，左右看看，满意地点点头，愉快地决定了晚上在东北风的基础上，多吃一碗西南风。

叶修就是在这时候，在窗户边冒出来的。

他敲了敲窗户框，嘴角漫不经心地噙着点笑意：“这位老板，看你家结界如此简单脆弱，要不要考虑，招个打手？”

“能打能帮你加固结界，关键时刻还知道一万种跑路方法的那种，包吃包住就好，怎么样，考虑一下呗？”

“你对我的结界干了什么！”陈果挥拳，直击那小白脸的面目，势必要把他打得亲妈都不认识。

“女孩子嘛，别那么凶，老得快。”叶修随意地躲了过去，换了个位置，依旧靠在墙上，懒懒地说。

陈果刚想再打个连击教他做人，却直觉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出手。无意瞥过墙上，雪白的壁上沾了点暗红色，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院子里的血腥味，一下子重了起来。

08

是年冬末，四宇澄明。子时某刻，天地之光皆亡矣，恍若饕餮吞食，于是众人无不变色号呼，两股战战而失禁者，不可数。数息后，东面忽现星七，列状若匙，光华灿灿。

七子性迥，各司其命，列坐北斗。斗柄五星指东，斗端二星向北，天下皆春。

七子中仲而温软，善蔽人光者，天璇乔一帆。

      ——《万神纪·新生代亿年·天璇乔一帆》

句芒王杰希，生于毫末微草。醒时有异象，万千星辰忽坠，落于眼，左右不等，差九千。其态可亲，端方中正；其意皎皎，回春万物；其神凛然，不可玩亵；其思诡谲，无迹可寻。

年三月，持矩面东，起风鼓雨，使天地盎然，微草成原，为春。

      ——《万神纪·上古亿年·句芒王杰希》

其实，乔一帆很想在春天的时候，和其他同伴一起，朝向东方的春意盎然。

最初诞生，是在冬春之交。

他是兄弟七个里最早醒来的，刚一睁眼，便跌入团碧色的山水草木气息里，懵懂挣扎起来，扑腾着手抓到一角衣袖。那一片揉着深绿和浅黄，长年被人笼在草木里，清隽淡漠。

虽然新生，但他直觉朝那边蹭了蹭，蜷缩进那边的柔软中，舒服地眯起了眼。

似乎有谁叹息得温和无奈，抬指渡他，漏下袖里的馥郁苍翠，滚入红尘。

是一支玉兰玲珑，是一瓣桃花娇艳，是一点新芽浅碧，是一管春草柔嫩。

初春晨雾茫茫，从他那边吹来的风是墨绿色的，拂过鬓边羽毛的柔软末梢，吹开他眼底浓重的雾气，让他看见了，近在咫尺渡他的人。

鬓边翠羽，掌中矩尺，指尖红尘苍苍，眼底星辰万千。

斗柄指东，句芒持矩，天下皆春。

句芒，王杰希。

“我记得没错的话，一帆你当初是大眼点化的吧？大眼就是喜欢和上升抢孩子。”前任蓐收的叶修改了名，逃了上头的任务，趴在一朵快要散了的云上，让两条龙推着，到处找地方偷懒。

掌管夜晚的望舒苏沐橙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也不揭发，还捡了一袋瓜子来，窝在他旁边一起给自家单纯小星星抖句芒王杰希的老底。

“我记得当初，柔柔也差点被抢走呐。是不是啊柔柔？来，莫凡我请你吃瓜子啊。”她说着，顺手就把想躲开的摇光莫凡一把给拽了过来。

“嗯，不过叶修快了一点。”开阳唐柔把手中象征财的钱袋往兜里一抛，握着象征勇的矛，拎起衣摆豪迈地坐下来。

“抢去干嘛？当儿子嘛？”玉衡包荣兴突然凑过来，大声嚷了一句，“那感情好！我也要抢！”

“抢了你也没传承渡给人家，还要麻烦上升星君。”罗辑在一旁小声地念叨了一句，就被兴奋起来的包子勒住了脖子，剧烈地挣扎起来，误伤了另一边的安文逸。

话题一下从句芒王杰希的黑历史，跳跃到爸爸儿子和上升星君的关系上。离题万里，莫名其妙。不过好在大家都已经习惯，左右也只是闲谈，便随了包子的性子，拉不住也没想拉住的的话题，马不停蹄地往更诡异的方向蹿去了。

风吹开层层的云，月和星星挨得很近，旁边笼着深红色薄薄的一缕。北斗七星依次亮起六颗，五颗朝东，一颗朝北。

首位天枢的地方空着，只闪着幻化出来的一层星光，在乔一帆眼前，露出空旷浩渺的北面。

他的目光朝着北面更远处，越过数万里的江山岁月，不知是落上枝头繁花，还是往春草郁郁中去了。

在一片吵闹声中，他第二亿八千万零千七三百九十四次发起了呆。

09

碧落有园，开花万千。女夷张佳乐宿其中，理生盛败亡，种初荣枯末。此后，尝见园内花如乱雨，又如红尘烟火，且香馥郁万里，众神异之，不解其然。不过遇故人，如孟婆叶修等，女夷喜折花，英招乐舞刀，百花缭乱，落花狼藉，以为庆。

其有暇，便著书，载植花养气之术，称其可通天地生发之智。《乐大佬教你108个养花诀窍》为中翘楚，以行文流畅，所状清新自然闻名。依书中所言，植花可窥得一丝顺应天然之意，养浩然之气。

众神争相传阅，一时碧落盆、种、花、泥、器，皆贵。

      ——《万神纪·逆新生代亿年·女夷张佳乐》

英招孙哲平其人，狮身人面，好兵善武。原司陆吾，主战与伐，剑落花狼藉，出时狂剑葬花，与泰逢张佳乐合出，定洪劈荒，逢凶化吉。性舒朗，豁达豪迈而不拘小节。共守园六百四十一亿七千三百七十八万九千五百二十一日，守女夷六百四十一亿七千三百七十八万九千五百二十二日。

是以先有女夷英招而后有园。

英招女夷、陆吾泰逢皆为同人，沧海变换如斯，有再相逢之日，何其有幸。

      ——《万神纪·逆新生代亿年·英招孙哲平》

张佳乐把平日里用来刨土的一小块放在水池里，冰冷的水从指尖刮去表面的泥，露出里面繁复玄妙的纹路。指尖落在熟悉的刻痕上，顺着蜿蜒崎岖，绕成突如其来的陌生感。

每个神都有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宝，形状数量功能种类都不尽相同，但都和自己的职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像叶修揣着的一叶之秋和君莫笑就是两条龙，为矛为盾，却邪凌厉，千机万变；王杰希手里的王不留行是把锯齿，度春秋日月之长，生发春风初雨；黄少天顶在脑袋上的金翎暗纹被他叫作夜雨声烦，光照万里，如烈日昭昭；喻文州鳍上一块鳞片就是索克萨尔，流光溢彩，又冷若冰霜。

而现在的女夷张佳乐，手里握着的，是块用来挖坑的龟甲。这块龟甲的名字，曾经紧贴着一把剑的名字，刻在鸿蒙万神纪里。

陆吾孙哲平，持剑落花狼藉，战洪荒，定洪劈荒。

泰逢张佳乐，卜甲百花缭乱，占凶吉，逢凶化吉。

那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无意识地起手扔占，重新落回掌心的百花缭乱是微微的冷，是刚刚重洗的水冰，还是这亿年沉睡在泥土中的寂寞。

他分辨不清，不能，也不想。微垂了眼，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那声叹息的尾音还没消散，叶修就从分了神的张佳乐手里，一把抢过了龟甲。他刚和孙哲平打了一架，刚进来时叼着的狗尾巴草还塞在嘴里，在两位大佬的刀光矛影里，都快要秃了。

“慌啥子啊，不就是种株花，你没必要吧？”张佳乐回过神，习惯性怼了一句回去。只是遥遥望见叶修手里大凶的卦象，还是没忍住，有点忧心，“不过卦象显示是大凶诶，叶修你种花不会最后种出个大事情来吧，那碧落会不会被你捅个洞出来啊……”

“哦，还好啊。”叶修淡定地吐掉嘴里的秃狗尾巴草，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吊儿郎当地抛着他的龟甲玩。他那两条龙一红一黑，就趴在肩头，如狼似虎地盯着那块忽上忽下的龟甲，像是随时都能嗷呜一口吞下，然后迅速消化分泌排泄成渣渣。

看得张佳乐胆战心惊，总觉得自家百花缭乱都快要哭出来了。

“等等，你先把我家百花缭乱还来，我们再说其他的。”张佳乐看了他一眼，警惕地在他说话前先开了口。

“切，难道我还会偷你的东西嘛？”叶修掏了掏耳朵，大佬模样坐在窗台上，口齿不清地说，“让我还你东西，还不态度好一点，最起码也要用上啥敬词爱称是不是啊乐乐？”

“你行。”张佳乐忍辱负重地望了龟甲一眼，张牙舞爪地扑上去，“你先把我家亲爱的百花缭乱还来啊魂淡！”

“敬老啊乐乐，你这种态度，前辈很伤心啊。”叶修往旁边一蹦，就躲开了他毫无杀伤力的爪子，顺势还把百花缭乱精准地掷入他的怀里，“淡定淡定，大凶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当年开荒的时候就你测出来的大凶最多。”

“你不说我还忘了。”叶修一拍脑袋，装作恍若大悟的样子，“反正当年让你测啥的时候，出来的结果都比最坏的情况要更坏一点，这么多年过去了，手生了很多，运气不好怕不是把大吉测成了大凶哦？”

“……叶修你大爷……”

“诶运气不好可以学我改个名啊，洗心革面不是嘛。这手残啊，我可帮不了你，要不找找文州？”叶修朝他挑了挑眉，愣是把清隽的眉眼扭出了三分猥琐的模样。

“滚你的！吃爷爷的龟甲！”

张佳乐生气起来，连千亿年前乱丢东西把宫邸炸成烟花的习惯都冒出来了。想也没想，就把手上拿着的东西丢了出去，他亲爱的百花缭乱飞出软绵绵的抛物线，怎么看都延伸不到叶修身上，只会砸在地上，碎成好几块。

张佳乐立马后悔了，心里肉疼，脸上便带出了一两分，身子也往上跟，准备去接。

“别啊。”正往前跑的叶修转过身，以某个诡异的姿势，一把捞起他丢过来的龟甲，“你家亲爱的百花缭乱都是几亿年的老王八了，我年纪大了咬不动，还是留给你自己啃吧。”

刚好孙哲平从门里走进来，叶修一扭身，把百花缭乱往他怀里一塞，溜了。

“怎么了？不是说有事找你嘛？这就跑了？来捣乱的？”孙哲平一手拎着柴刀，一手握着龟甲，有点疑惑。

张佳乐瞄了一眼他手里生锈的柴刀，小心地接过百花缭乱，没好气地说：“占完一卦就跑了，比兔子还快。”

“对了，忘了说。”窗户里又探出叶修的头，眯眼叼着草，语气很是欠扁，“那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占卜退化了，但乐乐你丢东西的准头，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滚！”

“诶叶修这人怎么就那么讨厌啊。”张佳乐气鼓鼓的，从孙哲平那儿重新拿回他那块名叫百花缭乱的亲爱的龟甲，捏着叶修的背影气势汹汹地挥了挥拳。

“大孙，下次别让他进花园了。”

“行吧。”孙哲平扛起刀，把被剑气勾在再睡一夏刀刃上的一朵花捡下来，放在桌上，随意地点点头。

“对了，你说我要不要真改个名看看啊。”张佳乐拨弄了一会儿窗台上的花，突然朝院子里的孙哲平说。

“你不会吧，玄不救非氪不改命啊。”孙哲平正在锄地，直起身，倚在当锄头用的本命剑上回头看他，“不过也行，你想咋就咋呗。”

“那你说我改名叫啥好呢？”张佳乐撑着头，乱七八糟地念叨，“一定要低调沉稳睿智，风流倜傥潇洒，这样才勉强配得上碧落第一帅气的我。”

“呵，要不你就和我姓吧？”

张佳乐浇水的动作顿住，握着壶柄的手一紧。

孙哲平站在院子中央，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发和阳光，目光透过千亿年前的繁花飘摇，落在他肩头。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口：“你不会是，想当我爸爸吧？？”

10

红尘万丈下有黄泉，为十狱，通轮回。

黄泉有弱水忘川，为亿年间沉羽流沙积淀，等闲不可渡。惟孟婆叶修，寄洲头，点一花为舟，许众生魂亡灵来世，从往生，功德不可考。

黄泉少花，只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一种，一枝二花，有佛性，不同开，一荣一败，有定时。

孟婆叶修栽于屋侧，朝夕相对，乃悟天地之须臾，半息春秋，得窥另方世界，成宙之大道。

孟婆叶修，元蓐收叶秋，历死劫重生，为古往今来第一神。

以其人事为志，记此亿年为界，名再曜，重开碧落，其后天道万物皆兴欣。

      ——《万神纪·再曜亿年·孟婆叶修》

月宫有桂树，中有千千结，绯丝赤结，定姻缘，写前生。树下原有古今顽石，溯往与未。现镇于忘川，仅供观赏而已，似是月老周泽楷仿红尘痴儿，赠孟婆叶修，聊表缠绵之意。

月老周泽楷坐观红尘，顿悟宇宙之毫末，碧落红尘黄泉为芥，成宇之大道。

初长乘，后月老，秉红尘万生之念，成大道，为孟婆叶修后第一神。

或称，其意之高可比叶修，通达三界。

有此境界者，数亿年惟二人而已。

      ——《万神纪·再曜亿年·月老周泽楷》

张佳乐担忧地没错，后来的碧落黄泉，果然冒出件大事来——周泽楷和叶修分别领悟了空间之法宇和时间之法宙，天道所降的雷劫差点没把三界劈成了灰。

事情的起因还是落在叶修身上。

孟婆工作单调，他近年无聊地很，变着法寻新花样打发时间，在保证药性的前提下开发出冬瓜南瓜西瓜北瓜口味的孟婆汤已经是小意思了，他便把目光放到了这种名叫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的花上。

这种花长在黄泉岸边，终年一枝两朵，一开一败，比神农张新杰的自我要求还要严格。

为了成功培育出两朵同开的花来证明没啥能比得过张新杰，他让张佳乐耗尽了心力，又是找张佳乐借书又是找张佳乐借土，还找张佳乐帮忙算了一卦，就是为了确定神农张新杰的独一无二性。

虽然占卜的结果是大凶，但并不妨碍大致摸到天道本性的叶修推测出结果。

花是一定会两朵同开的，不过可能只有半息。大凶的结果也是可能有的，一瞬间被遮蔽的天道露出漏洞，可能导致某些不可估量的后果。

但凶吉互倚，大凶之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未尝不可是大吉。

花盆被他放在桌子上，掐着时间关上门，他直直地盯住桌上那一枝花，连细微的眨眼都不敢波动。

一朵盛开，一朵绽放，彼此交错的时间流逝里，终于有了一瞬的相触。

半朵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的香气已然馥郁，两朵全绽的半息，叶修却恍惚觉得香味淡了些。

这半息的天道被遮蔽，除了他，谁也没有注意到。

而在那半息的天道暗淡中，隔着红尘烟火，他恍惚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边缘。

那是和碧落不同的世界，喧嚣繁华，却格外让他欢喜。

那个片刻，世界的正中是间狭小的屋子，千人欢呼熙攘着挤在里面，涌向一个看台，半数挥舞着红色的方巾，声嘶力竭地喊着“荣耀”“中国队”“冠军”这三个词。

这是什么意思？从前熟知一切的远古大神蓐收、现在同样有三界教书之称的孟婆叶修有点疑惑，却不敢眨眼。

半息将过，两个世界的界限正慢慢浮现，浓重的雾浮现出丝缕，漂浮起来。

他的目光转了一圈，落在看台上。

在那一群黑底红纹衣裳的众人中，他恍惚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禺号喻文州、句芒王杰希、羲和黄少天、伏羲肖时钦、女娲楚云秀、望舒苏沐橙、女夷张佳乐、神农张新杰、轩辕李轩、翕兹孙翔、丰隆唐昊和飞廉方锐。

以及最中间的他自己，和旁边的月老周泽楷。

像是突然明悟，他看着那边的两人，露出和那个叶修一模一样的笑容。

天道的遮蔽浓雾重新浮现，那个世界也在眼前消失，枝头的一朵也完全凋零。他终于舍得闭眼，再睁开时，就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周泽楷。

END.</pre>

*没有童话只有神话，吃嘛？ @流云一夏 

*之前设定有误差，默默改一波，中国传说里月神名叫望舒，叫常曦的也有，但是不常见，而且望舒好听啊orz。吹一波《万神纪》！爆炸燃且好听！

*里面文言文都是我乱搞哒，求不吐槽，不过突然感觉还能再战文言文三十年（叉腰

*悄咪咪补一个前设。

*求给这只咸鱼留言，夸我还是怼我，选一个嘛quq